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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四虽然是蛮横了一些,但胜在简单直接,未必就不适合当家。”院子里,公输仁躺在床上,身旁的赵氏如小猫一般匍匐在他的怀里。

两人相依多年,早已是老夫老妻,这样的温存时刻常常都有,只是公输仁身体越发不济,两人的亲密之事自然断了多年,不过赵氏却一点也不在乎,能这样偎在他的怀里便是满足。

“老三……”公输仁叹息一声道:“心思活络,说话办事都能做到滴水不漏,可惜,少了几分真,几分明。这也是为什么我迟迟不敢把管家大权交给他的原因。我公输家是锦州世家领袖,行事要有方有圆,不能一昧的只顾着眼前那点好处。接济流民本来是一件大好事,一来得人望,二来,也能让朝堂上弹劾我们作威作福的人无话可说。可老三这次做的……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。”

他怎会不知道公输究心里那些小九九,想到第一次看到马六暗中拿回的几本手抄账的时候,他几乎气得晕厥过去,当即就想要开祠堂、召宗族,打算严惩公输究,只是最终,他还是忍了下来。

毕竟是亲兄弟,若他真的把这件事情揭破,只怕日后公输究在公输家,甚至是在整个锦州,都没法做人了。

他只能把事情暂且交给公输胤雪,也是借此敲打一下公输究,至于他能不能意识到……那只能看他个人的悟性了。

“倒是胤雪这孩子,识大体。”公输仁拍着妻子的手背,道:“今天马六回报的时候都跟我说了,她竟能忍住不把官仓里的事情捅到我这里来,证明她还是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的……”

轻轻一句,却已经点出了马六的身份,估计公输胤雪也不会想到,这个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,为人低调圆滑的马六,会是公输仁的耳目之一。

赵氏静静地道:“胤雪是个好孩子,可她既然在外面遇了险,你把事情都交给了老三,怎么这会儿又交还给胤雪了呢?这样一个烂摊子,胤雪能应付得来吗?”

公输仁微笑着道:“当然不会让她接一个烂摊子,你还不知道吧,我那个弟弟,为了填上大仓里的窟窿,又不敢动用太多明面上的银钱,今天硬是把弟媳的嫁妆都给当了好些出去……”

“把嫁妆都当了?”赵氏微微一惊,“这可是大事,老爷你怎么由着他胡来?这些嫁妆若是流了到市面上,总会有人认出来这是我们公输家的东西,到时候外人还得笑话我们公输家竟沦落到要卖媳妇嫁妆……你还笑……”

公输仁笑得眉眼弯弯,摆着手道:“我哪儿能让这种事情发生,我早就料到老三会这么干,所以提前就跟当铺老板打了招呼,那些东西,他会给我一直压在底下,等到什么时候老三有钱了,再去赎回来。你放心,这不过是小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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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现在有胤雪接手,我倒是放心了很多。”公输仁道:“她向来不会让我过多操心的,说起来,我倒是……有些亏欠她了。”

赵氏含笑点点头,道:“好在你同意了她的婚事,我听小蝶说,她是真心喜欢那个秦轲,如今你又准备给她大操大办这场婚事,她应该会明白老爷的一片心意。”

公输仁道:“要说心意,那也是你给的最多,这采买布置,一应都是你在操办,她要感激也该感激你。”

“你不是也请城里的平汝先生给她选了个吉日嘛?听说那位先生脾气怪的很,谁人来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,你恐怕废了不少心思吧?”赵氏突然抬起头道:“不过为何要这么着急?三日后就成亲?怎么也不等个十天半月的,好让下面人多些准备……”

公输仁摇摇头,道:“我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,今儿卢神医又差了人来看过了,我这身体……”

他的嘴被赵氏的手捂住,赵氏眼中含泪:“不许说,什么不吉利的话都不许说!”

公输仁心里也是有几分悲切,他知道妻子一直以来的苦楚和不易,只能用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,轻轻拿开了她的手:“好,好,不说那丧气的话。只是,还有一件事,我是真的担心。”

“担心什么?”

“唐国和沧海迟早要犯我墨家……今天,又收到一封北边来的传书,三千边境军被围歼在如火岭……这唐军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,可偏生朝堂还是那个样子!墨家领土广袤,边境线绵延几千里,可也不至于就羸弱成这样……要换作王玄微来领兵,哪里会容得那群跳梁小丑闯我墨家境内烧杀抢掠?”

赵氏将头埋进了公输仁的怀里,两人一齐发出了一声深长悠远的叹息。

夜色深邃,星光却仍然如一双双明亮的大眼在空中忽闪忽闪,注视着苍茫大地,和这世上的万千黎民。

秦轲伸出手,握住屋檐的一角,随后整个身体顺着这个支点一晃,轻飘飘犹如一片叶子一般就飘了上去,随后双脚落在屋檐上,随后他才抬起头,望向那个背影。

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坐在屋檐上,单薄得就像是一只即将飞走的鸟雀。

他咳嗽一声,道:“这里这么高,你也敢爬上来一个人看星星,一点也不害怕吗?”

蔡琰没有转头,只是继续望着天空,道:“你不是也不怕?还专门爬上来。”

“那可不一样。”秦轲道:“我有修为,上到这里轻而易举,可万一你没抓牢,摔下去怎么办……”

蔡琰嘴角微弯:“你是担心我,还是担心到时候没法子跟我爹交代?”

秦轲微微苦笑,走了过去,自顾自地坐在她的身旁,也仰起头,任由星光沐浴着他的脸庞。

“我和你爹也不认识,要交代也交代不着。当然是担心你,你这么上下乱窜,迟早有一天会脚下打滑……”

蔡琰歪着脑袋,微微眯了眯眼,好像被星光闪到了似的,“你怎么还没有回去?”

蔡琰托起下巴,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:“这会儿可不早了,家里不是还有一个你快过门的美娇妻等着你回去么?就好像我哥,每每只要下了朝,想到我嫂子在家等他,恨不得要在马车前面多挂几匹马一路飞回家里去……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。”

秦轲被她莫名其妙的话猛地刺了一下,有点摸不着头脑……这算是什么展开?自己和公输胤雪认识也没多久,怎么就能扯到蔡襄和他妻子相亲相爱上面去了?

他只能挠了挠头,道:“呃……我刚把老高送回房了。”

说来也好笑,高易水本来打算给秦轲细说一番自己的整个计划,只是说到一半,他喝下的两坛子酒最终还是像海潮一般淹没了他的清醒的大脑,冲走了他所有的思绪。

结果就是,他开始不断地上茅房并像是开闸放水一般尽情释放,最后因为夜黑风高,他又一路鬼哭狼嚎般高歌不止,于是吓到了隔壁茅房那位大腹便便的富商,人家连裤子都没提好就一路哭喊着:“妖怪妖怪啊……”

落荒而逃。

而他整个人在上完了第八次茅房之后,终于发酒疯到了极致,舌头打结,说话糊里糊涂,用一种罕见的古怪发音唱着李求凰的一首诗词,一边想要当众脱下鞋袜给大家表演如何用脚指头弹奏古琴……

白起的额头上中了他一脚,阿布一身都是他踢翻的汤水,他们和秦轲三人手忙脚乱,花费了巨大的力气才把高易水扭送回了房间里去。

倒是苦了阿布,现在还得承受着高易水的不断骚扰,比如把他当成美娇娘非得要凑上来亲一口什么的……

秦轲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偷偷溜出来了,虽说他和阿布关系极好,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当个鸡贼的逃兵。

“我那边……没什么事。”秦轲故作发笑道:“胤雪已经回去了,想来有人问起,她也能应付,我晚一些回去没什么的。”

“听起来你倒是很信任她。”蔡琰幽幽地道:“所以,你真是要和她成亲?”

秦轲看着星星,又看看蔡琰那张在月光下看起来吹弹可破的侧脸,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尴尬。

事实如此,他也只能老实地回答:“是。”

但他很快又否认道:“不过,我和她只是假成亲,在来锦州的路上,我们已经约定好了,我帮她闯机关阵,助她获得老祖宗的信任,等她坐上公输家主的位置,她会尽一切所能帮我们拿到五行司南的罗盘,之后,我们各自分道扬镳,两不相欠。”

蔡琰点点头:“听起来很公平。”